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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塑令落地10年效果如何? 媒體:大量生産和廢棄

2018-05-23 10:54:00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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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塑膠會贏嗎

  “限塑令”落地十載,效果究竟如何?

  真實的答案也許只有垃圾填埋場知道。紀錄片導演王久良把鏡頭對準了平均使用時限25分鐘、降解卻需要至少200年的塑膠製品。

  但在成為垃圾山之前,它是日使用量30億個、隨手可得的塑膠袋;它是日流動量上億個、輾轉(zhuǎn)全國各地的快遞袋;它是一天可以壘成幾百座山峰、間接喂飽了超過2000萬張嘴的外賣盒;它還是農(nóng)村的“白色海洋”。

  塑膠在高溫中不斷變換形態(tài),覆蓋了消費社會裏每一個個體。10年裏,當“限塑令”將“環(huán)保有價”的理念推向公眾時,科技也不斷追逐消費者的環(huán)保需求,名目繁多的“環(huán)保塑膠袋”上了貨架、 篩選塑膠比重法、降解再生的化學手段等成為大熱的環(huán)保課題。

  很少有人知道這些項目是否真正落地,那些“環(huán)保塑膠袋”被丟棄後又去了哪。

  10年過去了,裹上層層面紗的塑膠從來都沒有缺席。今年年初,國家發(fā)改委在官網(wǎng)邀請社會各界人士就塑膠垃圾污染防治建言獻策。

  關(guān)於限塑的努力,還在繼續(xù)。

  環(huán)保還是商機?

  在王久良的鏡頭裏,塑膠袋是垃圾填埋場絕對的主角。

  50多米高的垃圾山上,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收走了,唯有劣質(zhì)塑膠製品無人問津,其中包括無法統(tǒng)計數(shù)量的“環(huán)保塑膠袋”。

  清華大學環(huán)境學院固體廢物控制與資源化教研所教授劉建國,並不訝異這些“環(huán)保塑膠袋”的命運。“環(huán)保塑膠袋需要嚴格的條件才能降解,比如溫度、含水率、特定反應器等,在自然環(huán)境下很難降解?!彼⒁獾剑@些“環(huán)保塑膠袋”的去向,依舊是和各類垃圾混雜在一起,再被壓縮稱重,最終送進填埋場或是焚燒場。

  和普通塑膠袋唯一的區(qū)別,只在於消費者“為了滿足自己的環(huán)保需求,多花了一些錢而已”。

  他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大量標有“可降解”標識的塑膠袋,其實是降解材料和不可降解材料混雜在一起的産物。出廠後,就加價搖身變成了“環(huán)保塑膠袋”,那是巨大的商機。

  “一個可降解的塑膠袋如果沾上油污,那就需要先用化學試劑清洗乾淨,再進入降解的流程,這個過程又要消耗多少成本?”他説。

  王久良很清楚,當下科技進步的速度不可謂不快。義大利開發(fā)出新技術(shù)——在一堆垃圾裏依靠粉碎、比重等方法篩選塑膠。但這些手段在中國的推行難度很大。

  “我們的垃圾沒有進行分類,那些垃圾廢水裏有什麼樣的物質(zhì),得經(jīng)過多少道工序、花費多少成本?”他説。

  比起把希望寄託在科技上,王久良覺得有更緊迫的事要去做——比如,理性地審視塑膠究竟對週遭的世界影響到了怎樣的程度。支撐咖啡廳遮陽傘的墩子、道路用來交通隔離的小柱子、隨處可見的塑膠垃圾桶,目所能及的,處處都有被反覆利用後的劣質(zhì)塑膠製品的身影。

  回到老家,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幾乎被塑膠包圍的農(nóng)村。兒時離家還未聽説過的地膜如今成了農(nóng)田的“主人”。

  “田間地頭、渠溝路旁,甚至大街上、農(nóng)戶的院落裏,到處見得到廢棄的地膜。舊的地膜沒有處理完,新的又鋪上了?!敝袊茖W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蔣高明很清楚,厚度僅有0.004毫米的地膜很難從土裏徹底剝離,由於沾滿土灰重量又輕,地膜回收的價值較低,除了焚燒和擱置別無他法。

  行走在農(nóng)田上,如果翻開土壤,肉眼很容易看見碎成一截一截的白色地膜和土塊糾結(jié)在一起,像是地里長出的莊稼。

  他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是一個幾乎“沒有管理的塑膠世界”。 有環(huán)保人士下鄉(xiāng),在老鄉(xiāng)家裏吃飯,一次性塑膠食具擺上了桌子,用完後,老鄉(xiāng)隨手就扔進火爐,塑膠碗杯速度消失,然後變成看不見的致癌物二惡英,排向空中,再隨降水迴圈到農(nóng)田和河流。

  這些被城市淘汰的劣質(zhì)塑膠製品,隨著消費浪潮涌入農(nóng)村。由於一些鄉(xiāng)村沒有專門的環(huán)衛(wèi)人員和垃圾回收系統(tǒng),塑膠製品借助風和雨,進入河流或溝渠,留在江河湖海和農(nóng)田山脈。

  負增值産業(yè)?

  王久良的鏡頭曾在日本對準過一家回收礦泉水瓶的企業(yè)。這家企業(yè)擁有一個幾百平方米的寬敞車間,擁有先進的智慧化和數(shù)控設備。在生産線上,塑膠瓶依次被粉碎、清洗、回收。車間裏,王久良找不到污水,也聞不到刺鼻的氣味。

  令他意外的是,這樣一家“模範”企業(yè)的負責人卻時常因為回收塑膠瓶而煩惱。日本對於污水排放的要求太高了,為了排污達標他們需要花費大量成本。“如果沒有政府的補貼,我們是虧本的?!必撠熑烁嬖V王久良,企業(yè)每收購一噸廢舊礦泉水瓶,政府就給他們補貼2萬日元。

  即便如此,他們也無力再回收處理更多種類的塑膠製品,“環(huán)保的成本太高了”。

  鏡頭對準中國垃圾處理廠,卻是一幅幅讓王久良心酸的畫面。他曾花3年時間,拍攝了名為《塑膠王國》的紀錄片。紀錄片裏講述了中國“洋垃圾”的産業(yè)鏈——一些人從遠洋貨船購買來自世界各地的垃圾,分揀出可回收利用的塑膠,然後經(jīng)過漂洗後粉碎,進而加熱融化,再切割成可供製造業(yè)使用的塑膠顆粒。

  “日本處理一種單一污染物都要建一個廠,在中國一個小作坊卻能處理全世界各類塑膠垃圾?!彼h,“中國有全世界垃圾分類做得最好的人,他們沒有防護措施、沒有先進技術(shù)?!迸臄z期間,那些黝黑的面孔教會了王久良分辨全世界塑膠垃圾的方法——手感、聽響聲,然後是看煙看火聞味。

  “他們是一群農(nóng)民?!彼h。

  一張餐桌大小的粉碎機、兩張餐桌長的制粒機就可以組成一家小作坊。機器轟鳴聲中,塑膠碎屑在空中飛舞。從王久良的鏡頭看過去,螢幕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看見塑膠碎屑。鏡頭再一轉(zhuǎn),污水可能未經(jīng)處理就咕嚕咕嚕排進了河裏。

  作坊之間的區(qū)別只在於大小,“你有10臺這種機器,而我可能只有1臺。”

  鏡頭之外,在日本,更多更難處理的塑膠垃圾都被出口到了中國。過去的10餘年,中國對洋垃圾的進口經(jīng)歷了爆炸式的增長、回落以及今年徹底的禁止。

  “之所以進口還是有利可圖,可真的有利嗎?”王久良忍不住反問,“環(huán)境的成本算什麼?”

  3年拍攝時間裏,鏡頭記錄下了那些看得見的“成本”,村裏的水漂著垃圾和白沫;清洗塑膠後的污水流到了林子裏;有老太太分揀時不小心碰到了腐蝕品,她的手指整個關(guān)節(jié)被碳化;有小作坊的老闆覺得腰上長了瘤子卻死活不願看醫(yī)生,“檢查出來病咋辦?日子還過不過了?一批粒子,娃半年的學費?!?/p>

  紀錄片的拍攝讓王久良認清了一個道理,“以環(huán)境友好為前提的垃圾回收,都是負增值産業(yè)?!彼蛄藗€比方,如果環(huán)保型回收1噸廢舊生活塑膠能夠産生100元經(jīng)濟效益,需要付出的成本,至少也要101元?!胺駝t,無法解釋在被世界公認垃圾分揀回收做得最好的日本,為什麼要對企業(yè)回收垃圾提供政府補貼,更解釋不通為什麼《塑膠王國》裏來中國的洋垃圾裏依然會出現(xiàn)日本垃圾?!?/p>

  有環(huán)保人士稱,“垃圾填埋和焚燒場掙的是消耗、處理垃圾的錢,而不是迴圈利用塑膠垃圾産生的次生利益?!?/p>

  事實上,這些乾濕混合的垃圾焚燒後發(fā)電效率並不高,在不充分燃燒的條件下還有可能排放有毒物質(zhì)以及産生飛灰和廢渣等。但相應地,“從海量的垃圾中回收利用塑膠製品的成本更大更誇張。”

  “環(huán)保很多時候就是幾害相較取其輕。”劉建國説,當前社會有一種聲音,期待著科學家能夠找出完全替代塑膠袋的東西。但實際上,從全生命週期計算,無論是帆布袋、紙袋所要消耗的資源帶來的污染同樣不會少。

  他舉例説,如果做紙袋,需要經(jīng)歷種樹、砍樹、做成紙漿、造紙的過程,而帆布購物袋所涉及的棉花種植更是高耗水高耗能的産業(yè),不僅要考慮農(nóng)藥、化肥的使用量,還要考慮土地資源的佔用、運輸、印染、流通、廢棄後填埋焚燒的成本?!澳阒豢吹蕉啻问褂?,卻沒想過一旦要處理,布袋的重量是塑膠袋的幾十倍,佔用的空間、處理難度都不小。”

  這個研究固體廢棄物的學者曾做過實驗,每使用200次帆布袋,其對環(huán)境的影響才能優(yōu)於使用1次塑膠袋。

  “根本問題不是去尋找一個塑膠袋的替代品,真正要做的,是審視我們的消費行為?!笔Y高明説。

  大量生産,大量消費,大量廢棄

  大片的塑膠大棚和地膜佔領了農(nóng)田,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的數(shù)據(jù)顯示,在短短30年時間裏,地膜的使用量增加了200多倍。研究農(nóng)村白色污染十餘年的蔣高明發(fā)現(xiàn),引發(fā)蝴蝶效應使農(nóng)田樣貌大變的,跟城裏人的餐桌有很大關(guān)係。

  他説,為了生産反季節(jié)蔬菜和水果,農(nóng)村大量建造塑膠大棚。而耕地的“白色海洋”地膜,則是為了改善土壤溫度和濕度,以延長經(jīng)濟價值較高作物的生産季節(jié),最終提高其産量。

  地膜鋪下去後,産量的確提高了。但同時,地膜在使用後很難從土壤裏剝離。它們長久地待在土壤裏,破壞土壤結(jié)構(gòu),生物失去了活動空間,線蟲、蚯蚓挨個離開,土地最終板結(jié)化。

  蔣高明注意到,為了解決這一問題,許多人甚至採用了“膜中膜”的方法,大棚蓋一層膜,地上再鋪一層,為的是不讓水分流失,可這樣的密封環(huán)境會活活地把土壤裏的微生物憋死,最終演變成脆弱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傷心的面孔,一些農(nóng)民都遭遇了作物爛秧、病害等問題,有牛羊吃了地膜覆蓋下的花生秧子,竟被活活憋死。蔣高明叫人翻開土地,清晰地看見地膜纏在花生的秧子上,像是寄生在秧上。他們把土壤帶回實驗室檢驗,甚至發(fā)現(xiàn)了30年前殘留的地膜,“它已經(jīng)變成微小的、肉眼不可見的塑膠片了,但並沒有消失”。

  來不及處理的地膜大多付之一炬,因此産生的六氯代苯、二惡英、多氯聯(lián)二苯等有害物質(zhì)由此進入空氣。

  而那些染病、使用過量化肥和農(nóng)藥的作物去了哪兒?蔣高明説,“最後都上了城裏人的餐桌?!?/p>

  他覺得這一切很諷刺,無窮無盡的消費需求控制著市場的流動變遷,卻又最終被其反噬。他曾和農(nóng)民討論,乾脆把果園裏舖了一地的反光膜撤走、少用,以減少污染和浪費??蓪Ψ骄芙^了這個建議,理由很簡單——不用反光膜,蘋果上色不均勻,賣相太差,沒人會買。

  “蘋果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看的?!笔Y高明説。

  這位學者忍不住反思,“我們真的有這樣大的消費需求嗎?”他反感一顆糖一張塑膠紙的包裝模式,公開批判出版業(yè)給書貼塑膠膜的行為,也反對酒店提供一次性塑膠洗漱用具,“這會造成多少浪費?”

  劉建國總結(jié)了12個字:“大量生産,大量消費,大量廢棄”。

  從清華大學環(huán)境學院的辦公樓向外看去,密集的住房和寫字樓正在不斷壓縮著城市的空間。塑膠袋、建築垃圾、電子垃圾、廢鋼鐵、輪胎、玻璃,甚至包括共用單車……劉建國覺得,經(jīng)濟增速太快了,生活節(jié)奏加快,人們的消費模式發(fā)生改變,需求被刺激,催生了快捷市場。共用單車一兩年前還是解決最後一公里問題的“天使”,轉(zhuǎn)眼間就在小區(qū)、停車場壘成了垃圾山。

  “很多人不思考,只覺得塑膠袋是個大問題,所以一邊兒吃著塑膠盒包裝的外賣一邊兒痛罵塑膠的罪惡。真正思考了,你會發(fā)現(xiàn)處處都是問題。”這名學者嘆氣道。

  大拆大建後廢棄的建築垃圾填埋場,也曾是王久良鏡頭捕捉的對象。他在一個近兩公里寬的填埋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高峰時,兩千多人在各種廢舊管材、線材、塑膠、鋼筋、磚頭裏穿梭,抱著東西就往填埋場邊上的窩棚跑去。那是他們的暫居地,也是廢棄材料的暫居地。起重機和卡車很快會帶走這些材料,再送往下一個工地或是工廠。

  一派熱火朝天的氣氛裏,王久良在遠處站著,五味雜陳。

  在拍攝《塑膠王國》時,這名年輕的紀錄片導演注意到了一組數(shù)據(jù),從1995年大規(guī)模進口洋垃圾到2008年左右,整個洋垃圾回收産業(yè)反映在經(jīng)濟價值上都是一條完美向上的曲線。美國1噸9美元的垃圾,漂洋過海來到中國後,能以上千元的價格賣給小作坊,經(jīng)過處理後,一噸塑膠顆粒的售價甚至直逼五位數(shù),價格“快趕上原材料了”。

  “我以為人可以低到塵埃裏,卻沒有想到能低到垃圾裏?!币淮畏庞郴顒由?,一位大學老師看完影片後哭了。

  要讓企業(yè)感覺到疼,要讓民眾感覺到疼

  很多時候,王久良覺得自己也被消費主義的浪潮裹挾了。他用手戳了戳手中的塑膠杯,反問道:“如果不提供塑膠杯,是不是就不能喝飲料了?”

  王久良説,生産多少塑膠,最終就會有多少塑膠垃圾出現(xiàn),不斷重復利用的過程只會讓塑膠的性能不斷遞減,終究會變成真正不可回收利用的塑膠垃圾。而想要規(guī)避塑膠垃圾的環(huán)境污染,唯一的辦法就是減少使用。

  在他看來,“限塑令”目前的範圍太窄了,“應該覆蓋更多的産業(yè)”。而手段需要靠政府來調(diào)節(jié),“生産礦泉水瓶的企業(yè)獲得了利益,是否應該承擔環(huán)保的代價?民眾享受到了塑膠瓶的便利是否也應該為此買單?包裝行業(yè)是否應該改革?超市售賣塑膠袋要不要繳稅?”

  “要讓企業(yè)感覺到疼,要讓民眾感覺到疼。”他説。

  劉建國認為,過去的10年,“限塑令”最大的價值不在於限制了多少超薄塑膠袋的産生,而是它通過對塑膠袋收費,向社會傳遞了“資源有價,使用資源需要付出成本”的信號。

  只是,“如果有朝一日塑膠餐盒真的從5毛錢漲價到5元,消費者願意掏錢嗎?有朝一日,真的用回收廢物造出了可迴圈餐盒,人們願意使用嗎?”他説,成本增加、市場振蕩,企圖一下子改變形勢是不可能的事。

  這位學者認為,當下需要為塑膠正名,“材料不是從天而降的,塑膠沒有罪惡,它是被人類製造出來的?!?/p>

  “塑膠不應該被妖魔化,更不應該把塑膠的罪惡和管理不善的問題混為一談?!彼h,“我們能不能做到不讓塑膠進入水體?不讓它進入農(nóng)田?任何材料管理不善都會成為問題,不只是塑膠。”

  “提高整個回收處理系統(tǒng)的技術(shù)和管理水準,以及推廣垃圾分類,這是能實實在在做的?!眲⒔▏壑械耐黄瓶谑寝r(nóng)村,“要無中生有,儘快建立基本的回收處理系統(tǒng),哪怕是簡易的填埋場。”

  如果能做好分類垃圾讓處理難度降低,那麼就有可能建立衍生的塑膠分類轉(zhuǎn)機中心,“起碼會比一把火直接燒了更有價值”。

  但在蔣高明看來,眼下可以去嘗試的事情,不止這一點。

  曾經(jīng)他聽聞,在缺水的甘肅,有農(nóng)業(yè)學家?guī)捅镜剞r(nóng)民開發(fā)出了雙層地膜,在土地鋪上兩層地膜,目的是幫助乾旱的土地鎖住水分,以便種植更多的玉米。這個項目拿下了課題,最終“各方滿意”“皆大歡喜”。

  蔣高明卻一點也不開心,“技術(shù)出了問題,你想的是再開發(fā)一個技術(shù)來解決。實際上,人為製造最佳溫、濕度的環(huán)境來種植玉米,都是違背自然規(guī)律的?!彼h,“源頭就錯了?!?/p>

  此前,有西班牙科學家發(fā)現(xiàn),100隻蠟螟在12個小時內(nèi)降解92毫克的聚乙烯,被媒體編譯後,這種蟲子成了具備消化塑膠能力的“救世蟲”。新聞一齣,蔣高明哭笑不得,人類每天生産幾十萬噸聚乙烯,讓蟲子來吃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馬月。更重要的是,讓蟲子去吃自然界原本沒有的東西,這個想法依舊“走偏了”。

  他總在思考,也許甘肅部分地區(qū)的自然條件不適合種植玉米,是否可以開發(fā)種植中草藥?是否能想辦法推進生態(tài)農(nóng)業(yè)呢?

  蔣高明很清楚,能夠真正讓這一切改變發(fā)生的,是消費者。“城市消費者手中的鈔票就是最好的選票,你投到哪,哪就會形成産業(yè)?!彼h。

  我們該怎麼辦?樂觀點!

  在拍攝《塑膠王國》和《垃圾圍城》之前,王久良是中國傳媒大學的科班生。那時候,有些“意識流”的他想做一個名叫《超級市場》的展覽,“一種概念化的東西,貨架上擺滿的不是新商品,而是擺滿喝完牛奶的空盒子,吃完冰淇淋的塑膠桶什麼的,讓垃圾填滿貨架?!?/p>

  想法冒出後,他開始扛著機器往大大小小的垃圾場跑。可在那裏,他發(fā)現(xiàn)了比藝術(shù)更重要的東西。塑膠垃圾問題的嚴峻性遠遠超出了這個年輕人的想像,“有更迫切的事情需要你去解決”。

  在現(xiàn)實面前,形而上的概念藝術(shù)落地,最終變成了一個紀錄片項目。他也拋棄了含蓄的觀點表露,選擇直指問題。

  《塑膠王國》在後期製作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思考:表面上看,這些産業(yè)在當?shù)乜赡苁侵е?,養(yǎng)活了數(shù)不清的農(nóng)村家庭。但當個體利益的獲取建立在損害他人的利益基礎之上時,這又變成了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砍掉這個行業(yè)是必須的,要看到更多受影響的人,他們的利益誰來保障,誰又去發(fā)聲?”

  他始終忘不了拍攝期間遇到的一位老人。因為處理“洋垃圾”,拍攝的村子水源受到污染,附近的村民只能走遠路去買水。一天,王久良在買水的地方碰到了一位佝僂的老太太。商販告訴老人,一桶水4塊錢。老太太很不好意思地開口,“4塊錢,我能先欠著嗎?”

  今年1月起,國家開始全面禁止從國外進口24種“洋垃圾”,砍掉了這個盤桓20餘年的産業(yè)。王久良從中看到了希望,他想,如果真的徵收垃圾稅、自上而下地去推動改革,也許希望就在前方。

  蔣高明認為這不算難事。他記得過去國家層面對地溝油、麵粉增白劑的整治,每一項都是動了不少人的蛋糕,可最終都得以推行。

  這一次,難啃的骨頭變成了塑膠製品。

  “英國女王可以自省,要求王室産業(yè)內(nèi)禁止使用塑膠吸管和塑膠瓶,我們?yōu)槭颤N不可以呢?”他説。

  英國今年年初曾向公眾承諾,英國政府將實施25年計劃,在2042年前消除所有可避免的塑膠垃圾污染。而這一發(fā)聲沒能得到普通民眾更多的支援,很多人在社交平臺上留言,“政府把時間設置得太晚了,2042太晚了,現(xiàn)在就應該立即採取行動?!?/p>

  塑膠問題成了世界級難題。孟加拉國曾遭遇一次災難性洪災,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塑膠袋竟然是排水系統(tǒng)堵塞的首要原因。無法統(tǒng)計數(shù)量的藍腳鰹鳥也正在失去自己的家園,塑膠垃圾成了秘魯羅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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