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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像取經(jīng) 大城市“通勤難”偷走年輕人的幸福感

2018-10-12 10:33:00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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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訴

  別讓“通勤難”偷走年輕人的幸福感

  “才經(jīng)歷旅行途中的人山人海,又要遭遇上班路上的排隊堵車。”剛過完國慶節(jié),不少城市的上班族在社交媒體上,開始了新一輪的“比慘”:“比上班還糟心的事是自己被堵在了上班的路上”“別人上班像旅行,而我上班像取經(jīng)”“瀋陽地鐵早高峰把我擠瘦了”……

  大城市 “通勤難”是擺在年輕人面前一個日益突出的問題。今年6月,極光大數(shù)據(jù)就以國內(nèi)GDP排名前10的城市作為研究對象,發(fā)佈《2018年中國城市通勤研究報告》。該報告顯示,排名第一的北京,平均通勤路程13.2公里,平均用時56分鐘;而排名第十的武漢,平均通勤路程8.2公里,平均用時43分鐘。

  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也喊出各種口號,昨天是通勤虐慘1000萬北京年輕人,今天是“體育西路”變身“地獄西路”……顯然,“通勤難”已經(jīng)成為擠佔青年人生活時間、影響其生活品質的重要原因。

  車還沒進站,她就開始思索要不要“放手一擠”

  河北女孩仲夏喜歡將通勤比作“取經(jīng)”。為了省錢,她住在燕郊,工作卻在數(shù)十公里外的北京二環(huán)。上下班從此成為她每個工作日不得不面對的痛苦經(jīng)歷。

  每天,這個95後都會糾結于“擠還是不擠”的終極難題。往往公交車還沒進站,她就開始思索,要不要“放手一擠”,但往往還沒做好“衝刺”的準備,她就被身邊的客流推到幾米開外。

  “當然要擠?!卑?點,北京地鐵2號線上,IT男孫飛告訴記者,排隊等車就像賭博,這趟不上,説不定下趟人更多,而“往裏走”“還能塞塞”則往往能增加早點兒回家的勝算。

  爭先恐後少不了推搡。半年間,孫飛已經(jīng)目睹了兩三起因擁擠造成的打架,最激烈的一次,驚動了警察。對此,他並不感意外,“能有什麼辦法呢,畢竟誰都不願意上班遲到,或是把回家的時間都浪費在路上?!?/p>

  上了車,情況並沒有好轉?!皟e倖”得到座位的乘客,大多想閉目養(yǎng)神,但周圍人多且吵。沒有座位的乘客更“慘”,只有拽著扶手,像海草一樣隨著剎車四處搖曳。

  每到夏天,人多、堵車這些因素會讓人更加煩躁。“就像在浪費生命?!敝傧谋г拐h,為了不遲到,她早上6點半乘坐公交車,一路上,和夢遊一樣。下班時,也時常要等四五趟車,才能找到一個容身之處?!吧抖紱]做,光路上6個小時就沒了”。

  “我大概是被通勤‘殺死’的上海年輕人?!惫ぷ?年、目前從事金融行業(yè)的張聞雨苦笑道。她是上海本地人,家住寶山,單位在虹口,每天上下班共計兩小時。

  對比上海54分鐘的平均通勤時長,張聞雨並沒有加入網(wǎng)友口中的“通勤地獄豪華套餐”,但長此以往,她還是感受到來自體力和精神上的雙重壓力。

  最先抗議的是肩膀,張聞雨打開日常背的雙肩包,翻出13英寸的蘋果電腦、文件、傘、水杯,“這些就有三四公斤”。由於負重大、時間趕、路面凹凸不平,她早已把原本喜歡穿的高跟鞋,丟在辦公室,只在上班時穿一會兒。

  “還得提防一些不懷好意的肢體碰撞?!睆埪動暧行o奈,但這些還不是最讓她難以忍受的事情。一些人在車上吃東西,本來車廂內(nèi)就封閉,各種酸爽的菜味兒讓她一路呼吸都困難。很多次,她還沒上車,一股大餅、油條、雞蛋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就會涌上心頭。

  “人多”“擁擠”“氣味難聞”等不舒適的通勤體驗,消耗著大家的耐心,讓人發(fā)出“寧願上班工作累死也不願花太多時間在路上”的感慨。

  開車會好些嗎?家住北京五環(huán)的李新宇給出否定答案。從家到地鐵站大概有兩公里只能步行,一年前,他開始自駕上下班。通勤的舒適度稍有改善,可要操心的事情一下變得很多。

  “擔心堵車會遲到。還總有亂開的、加塞的、喜歡按喇叭的,有時龜速行駛,還有撞車的。最可恨的是亂騎電動車的,車速快,喜歡亂竄,稍一不留神就會發(fā)生交通事故?!遍_車上下班,李新宇覺得還是很累。

  “怎麼辦呢?要麼離開大城市,要麼就多花錢住在市區(qū)?!蹦贻p人直言自己的無奈。

  通勤在1小時以上的上班族,抑鬱幾率高出平均水準33%

  事實上,通勤困難帶來的後遺癥遠不止往返路上的無奈。這群“職住分離”的年輕人還得忍受日益增加的經(jīng)濟成本,不容樂觀的健康情況,以及持續(xù)下降的生活滿意度和幸福感。

  2017年,康橋大學等機構對3.4萬餘名上班族展開的聯(lián)合調查中,通勤在1小時以上的上班族,抑鬱幾率高出平均水準33%,産生與工作相關壓力的風險高12%,每晚睡眠時間不足7小時的可能性高46%。

  仲夏告訴記者,同事們大多體恤她的通勤之苦,讓她按時下班,將未完成的工作帶回家裏。可經(jīng)過3個小時的長途顛簸,一進門,她只想“癱”在床上。經(jīng)過艱難的思想鬥爭後,她只能強打起精神繼續(xù)加班,熬夜到一兩點是家常便飯。

  超負荷運轉,透支著她的健康,工作不到3個月,仲夏就因不按時吃飯感到胃疼,內(nèi)分泌也出現(xiàn)問題,長了一臉痘痘。

  一些不能準時下班的年輕人的通勤壓力更大。住在沙河開計程車為生的張華,會在每天淩晨出車,趕到中關村維亞大廈,接4位拼車的女孩子?!八齻儊K沒有合租在一起,只是知道是順道的,這麼晚地鐵也沒有了,就合夥包了我的車?!睆埲A説,近30公里的路程,4個女孩會分攤100多元的出行費用。

  “還有打不到車,坐黑車、坐高價車的情況。”就職于北京一家新媒體公司的潘希告訴記者,她從單位到家坐地鐵只有3站,但一到深夜,至少要花50元的出行費用,而且叫車至少要等十幾分鐘,“有時加小費也沒有司機願意來。”

  當小年輕被通勤困擾之際,已經(jīng)為人父母的職場人士更是痛苦翻倍。“既要接送孩子,又要正常工作,一天下來,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早上5點多起來,為孩子準備早飯、做家務。6點40分喊醒孩子,看他洗漱、吃飯。”自打孩子上了學,北京家長劉娟便開始了“超長待機”。每天早7點,她準時從家裏出發(fā),送孩子去學校,接著再開車去單位。早高峰期間這段約13公里的路她常常要花上1小時以上。

  這也是劉娟每天最焦慮的時光,她不時會産生“下一秒就會遲到”的錯覺。偶爾,劉娟的丈夫會主動提出送孩子上學,但她只能多睡20分鐘左右?!霸龠t點,路上會更堵,得不償失”。

  “將自家房子租出去,再到學校門口租一套”“在同一小區(qū)尋人拼車”“兩口子制定分工表,分派接送孩子的時間”,為了規(guī)避通勤路上産生的突發(fā)狀況,生活在都市的家長們絞盡腦汁,各出奇招。

  工作日出行“掏空身體”,讓空閒時的各項安排通通被“補覺”代替。劉娟説,一到週末,她就要在家裏宅一天,“緩緩身上的乏勁兒”。仲夏也喜歡睡半天,再用半天洗洗衣服刷刷劇?!按筮L末繞半個城過來見你”更是成為年輕人之間形容友情的最新流行語。

  此外,“通勤難”還擠壓了年輕人下班後的學習時間,面對知識更新快,競爭激烈的現(xiàn)實,他們又不得不像“海綿擠水”似的抽出時間給自己“充電”。在上海市徐匯區(qū)一家汽車公司從事研發(fā)工作的小王,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在地鐵上背單詞、看書的習慣。但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常常會分散他的注意力。

  有專業(yè)人士指出,在地鐵上看書,實際上是用巨大代價換取微小的回報?!凹葧绊懸暳?。還會因長時間保持一種固定姿勢,導致腰酸背痛手足發(fā)麻”。

  “通勤難”城市病並非毫無解決方法

  大城市年輕人通勤難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日漸攀升的居住成本,香港大學在讀博士姚遠對此深有體會。

  姚遠説,在學校附近租房,三四千港元只能租到破舊的“劏房”:由廚房改的幾平方米空間,“房間無法放下四把傘”,灶臺處搭一塊木板,就是睡覺的地方了。而現(xiàn)在他租住在深圳灣附近,居住條件好了很多。但相應也要接受口岸過關、搭三班地鐵、一班巴士車全程一個半小時的通勤過程。

  這似乎是每個年輕人都要歷經(jīng)的生存體驗。工作初期,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戈艷霞就深受其擾。為了協(xié)調一個課題,她幾乎每天要在清華大學(西北五環(huán))與中國社科院(東南二環(huán))之間跑。

  戈艷霞心中,理想的租房位置處於兩地中間。但當時她的工資只有4000元,只好退而求其次,租住了清華大學附近的一個小房間?!胺孔?800元,剩下的勉強夠吃穿行,再不敢奢望其他消費”。

  為了不耽誤工作,首都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特大城市研究院執(zhí)行院長葉堂林也專門在學校附近為父母租了房子,自己更是時?!安渥 ?,以便騎個自行車就能上下班。

  在葉堂林看來,通勤難,是每個城市在發(fā)展過程中都會遇到的瓶頸。這既與大量的人口涌向城市,城市變得越來越大有關,也與規(guī)劃部門前瞻性不夠,造成公共設施體系不匹配有關。“以北京為例,市政基礎設施為1100萬人口配備,實際上隨著外來人口涌入,人口已經(jīng)超過3000萬,交通等自然承載不了?!比~堂林説。

  戈艷霞則將“通勤難”指向三個“變數(shù)”。首先是城市人口的流動性不斷增強,絕大多數(shù)人不可能一輩子只待在一個單位,導致單位提供住房等福利保障的功能基礎喪失。其次是就業(yè)和居住的空間關係進一步疏離,形成了多個相互分離的就業(yè)中心和居住中心。最後是家庭隨遷的現(xiàn)實需求。

  “與家人團聚、一起生活往往需要空間更大的房子和更低的物價成本,而遠離就業(yè)區(qū)的房子會更大更便宜,物價成本也相對更低一些。”戈艷霞3年前對北京市青年人口發(fā)展狀況進行調查發(fā)現(xiàn),該群體平均每天通勤時間超過1小時的人數(shù)比例高達63.19%,通勤壓力明顯高於總人群平均水準。

  “眼下的問題,是一個城市發(fā)展的必由階段,是陣痛,並非毫無解決方法?!比~堂林建議,政府部門將外來人口納入自身人口管理範疇,根據(jù)實際現(xiàn)象配備基礎設施。同時,為中小城市創(chuàng)造發(fā)展機遇,讓年輕人擁有更多選擇。

  “從就業(yè)區(qū)和居住區(qū)的空間關係改造入手治理通勤問題?!备昶G霞給出對策。她建議通過增加就業(yè)集聚區(qū)的居住機會,或通過增加居住集聚區(qū)的就業(yè)機會,來改變當前職住失衡的格局。

  在大多年輕人眼中,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提高通勤舒適度。針對該問題,葉堂林建議,提高車站密度,調整公交線網(wǎng)的覆蓋密度,開設針對不同人群的快車、慢車,並在一些大城市打造“公交+地鐵”“市郊鐵路”“城際鐵路”的通勤系統(tǒng),更好服務都市圈的三個圈層。

  除了宏觀上的調控手段,葉堂林還建議,上班族在早晚高峰期盡可能選擇公共交通,“私家車對於道路的佔有量,和它的出行效率相比還是不夠的。”

  (應受訪者要求,除戈艷霞、葉堂林,文中人物均係化名)

  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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