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絕壁要“天路”——記當(dāng)代“愚公”毛相林
新華社重慶11月16日電 題:敢向絕壁要“天路”——記當(dāng)代“愚公”毛相林
新華社記者韓振 周文衝
深秋,山谷。一條路,蜿蜒曲折如蒼龍,一頭扎入谷底村莊,一頭通向群山之巔。這是下莊村的出山公路。
“我?guī)至?0多年村幹部,最大的事情就是修了這條路?!敝貞c市巫山縣下莊村村委會主任毛相林舉目四望。那片山,曾將祖祖輩輩死死困??;山上,埋著6個為修路犧牲的兄弟……
16年前,毛相林率領(lǐng)100多名下莊村民,硬是用雙手在山中鑿出了這條8公里長的公路。接著,毛相林和村民們不等不靠,敢想敢?guī)?,決戰(zhàn)貧困,續(xù)寫“愚公移山”新篇。
2020年7月3日在下莊村拍攝的毛相林。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摳也要為子孫後代摳出一條路來”
1997年,38歲的下莊村黨支部書記兼村委會主任毛相林,作出驚人決定——修公路。
下莊村位於重慶市巫山縣竹賢鄉(xiāng),被四面千米高山絕壁合圍,猶如坐在一口井中,修路難如登天。
當(dāng)時唯一的出村路,是一條“108道拐”的古道,去縣城一來一回至少4天。住在“井底”的近400名下莊村民,近一半人一輩子沒走出過大山。貧窮閉塞成為下莊人難以擺脫的宿命。
“咱不能一直當(dāng)窮漢,就算再難,我也要帶頭衝一衝?!泵嗔衷诖迕翊髸辖o大家鼓勁:“山鑿一尺寬一尺,路修一丈長一丈。這輩人修不出路來,下輩人接著修,摳也要摳出一條路來。”
那年冬天,改變下莊人命運(yùn)的這條路開工了。全村青壯年帶著工具和乾糧上山,吃住在山洞,睡覺就在腰間拴根繩子,另一頭在老樹根上打個結(jié),以防夜裏翻身掉下懸崖。為了早日修通公路,毛相林在山上住了3個月沒回家。
修路遠(yuǎn)比想像的難。四週陡峭巖壁,很難找到落腳之地,膽子大的腰係長繩站在籮筐裏,吊在幾百米高的懸崖邊鑽炮眼,先炸出一小塊立足之地,再用鋤頭、鋼釬和大錘,一塊一塊把石頭鑿下來。
村民楊亨雙回憶,有一次鑽炮眼,他站在懸崖邊,腿抖得兇,頭頂還不時掉碎石。就在那時,毛相林説,你們都別動,我先下去探探底,一個人繫上繩子下去了。工地上,遇到危險(xiǎn)情況,毛相林總是第一個上,最重的活總是他帶頭幹。
2020年7月3日拍攝的下莊村(無人機(jī)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下莊村通往外界的公路(2020年7月3日攝,無人機(jī)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路必須修下去,人不能白死
開工修路第三年,不到兩個月,接連有2名修路的村民獻(xiàn)身。
26歲的村民沈慶富,在修路時被一塊巨石砸中,滾下幾百米深的山谷。安葬沈慶富沒多久,專門從外地回鄉(xiāng)修路的36歲村民黃會元,也被滾落的石頭砸中。
村民自發(fā)前來,為黃會元送行??粗S會元悲痛欲絕的家人,毛相林無比愧疚,他聲音顫抖著問大家:“如果再修下去,可能還要死人。今天大家表個態(tài),這路到底修還是不修?”
“修!”有人大聲吼道?;貞?yīng)的人,正是黃會元的父親黃益坤?!拔覂鹤铀赖霉鈽s。路必須修下去,人不能白死?!崩先苏h。
在場所有人舉起了手。毛相林忍住淚水,立下誓言:就算我們這代人窮10年、苦10年,也要把路修下去,讓下一代人過上好日子。
此後,又有4名村民為修路獻(xiàn)出了生命。為早日走出大山、拔掉窮根,下莊人沒有退縮。2004年,在毛相林帶領(lǐng)下,下莊村人用了整整7年時間,終於在絕壁上鑿出了一條8公里長、2米寬的機(jī)耕道。
這是他們走出大山的路,這是他們走出貧困的路——下莊人祖祖輩輩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xiàn)實(shí)!
兩名下莊村村民騎著摩托車行駛在下莊村通往外界的公路上(2017年6月7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毛相林(右一)在下莊精神陳列館內(nèi)講述當(dāng)年修路的故事(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還要讓外面的人走進(jìn)來”
雖然出山公路通了,但在當(dāng)時,大多數(shù)下莊村民還生活在貧困線下。毛相林“趁熱打鐵”,帶領(lǐng)村民種植柑橘,力爭儘快脫貧。
不曾想,村裏的500畝柑橘生蟲,幾乎絕收。毛相林召開村民大會,當(dāng)眾檢討:“發(fā)展産業(yè)不能靠蠻幹,做事不怕失敗,關(guān)鍵是要從失敗中找到原因?!?/p>
村民們又一次支援他。大家説,當(dāng)年修路那麼苦都過來了,現(xiàn)在這點(diǎn)困難算什麼?
縣裏派來了柑橘栽種技術(shù)專家,手把手培訓(xùn)村民。幾年後,村裏柑橘産業(yè)“起死回生”,去年柑橘産量接近40噸。今年的柑橘就要上市了,毛相林説,産量比去年還高。
今年61歲的毛相林,把最好年華獻(xiàn)給了這片土地。2015年,下莊村整村脫貧;到2019年底,全村累計(jì)64戶269人穩(wěn)定脫貧,貧困發(fā)生率降為0.29%,每人平均收入達(dá)1.2萬元。
從這條路走出的年輕後輩,正在接棒家鄉(xiāng)的振興事業(yè)。29歲的毛連長,回到下莊做電商,叫賣柑橘、西瓜等土貨;27歲的彭淦,是下莊走出去的第一批大學(xué)生,回到家鄉(xiāng)成為一名教師……
毛相林還有更大的夢想:不單下莊人要走出去,還要讓外面的人走進(jìn)來。近年來,巫山縣發(fā)展鄉(xiāng)村旅遊,下莊村19棟農(nóng)房改造成民宿,開始接待山外來的遊客?!霸龠^兩三年,旅遊搞起來,我們的收入還會翻番?!泵嗔中判臐M滿。
毛相林(左一)在下莊精神陳列館內(nèi)講述當(dāng)年修路的故事(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毛相林在採摘脆李(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毛相林在地裏勞作(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工人對下莊村通往外界的公路進(jìn)行道路硬化施工(2017年6月7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參與修路的下莊村村民在懸崖峭壁上打炮眼(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參與修路的下莊村村民把“廚房”搬到了施工現(xiàn)場(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毛相林(前)經(jīng)過下莊村用於農(nóng)業(yè)生産的水池(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
57歲的下莊村村民楊元鼎在自家開辦的民宿內(nèi)整理床舖(2020年7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全超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