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五個娃
“春天后母面,欲變一時間”,用來形容春天多變的氣候,但也暗喻了後母喜怒無常難以捉摸的脾氣,總之是個討人厭、不得人喜歡的角色。然而在臺灣,許多兩岸婚戀的大陸配偶年紀輕輕便遠嫁臺灣成為繼室,與繼子女年齡相當倣、甚至比繼子女還年輕的所在多有,如何與繼子女相處,有時甚至比與婚姻本身更為困難。
碧如,今年才三十五歲,已經(jīng)是五個孩子的媽媽,三個大的兒子已經(jīng)分別上了大學和高中,而一對雙胞胎小女兒才剛上幼兒園,母子一行六人出遊,旁人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都是母子感到很驚訝,而她本人卻感到驕傲又自豪。
碧如十一年前從廣西嫁來臺灣,當年在老家已經(jīng)二十四歲的她真是眾人口中的“大齡剩女”,因為照顧老病的雙親而蹉跎了自己的青春,待兩老撒手人寰,她才經(jīng)由介紹,認識了來自臺灣桃園的丈夫建才。
建才當年已經(jīng)四十歲,由於從事辛苦的建築工作,長年的日曬雨淋,讓他原本就黝黑操勞的外表看來比實際年齡更加滄桑。原本碧如也覺得建才年紀太大,而且看起來很“臭老”(一個人外表比實際年齡老的意思),其實不怎麼中意他,本想直接跟介紹人拒絕,但沒想到建才一開口,反而讓碧如留下了好印象。
建才對她説出家裏有三個未滿十歲的男孩,如果跟他結(jié)婚會很辛苦。建才講這話時,介紹人一直在旁邊擠眉弄眼的使眼色阻止,他講完以後才轉(zhuǎn)頭對介紹人説這個事情一定要先講清楚,不然不是騙人嗎?
碧如聽了原本當場楞住,介紹人之前只説對方是個死了老婆的鰥夫,壓根沒提到還有三個孩子的事。她本想對介紹人發(fā)火後立馬走人,但建才的老實反而讓她印象深刻,於是她留下跟建才聊了一會,建才還給她看了三個孩子的照片。
建才回臺灣前,碧如只跟介紹人説她還要考慮考慮,畢竟嫁到臺灣、還得當三個孩子的後媽,可不是最好的選擇。之後碧如又透過介紹見過幾個臺灣男性,其中也有沒結(jié)過婚、條件更好的,但感覺都沒有建才來得誠懇。
於是碧如最終還是選擇了建才。打一開始就有三個兒子的異鄉(xiāng)婚姻生活不可能一帆風順,但建才很疼惜這個“少年某”(年輕的太太),對碧如相當疼惜忍讓。他對碧如説過,她年紀輕輕卻願意嫁給他、幫忙照顧他的三個孩子,光這點他就感激她。他也經(jīng)常對三個兒子説,要感激碧如這個新媽媽願意嫁給爸爸來照顧他們,不然他們?nèi)齻€就只能繼續(xù)當沒媽的孤兒。
三個兒子當然不是一開始就接受碧如,只有當年才五歲的麼子最喜歡膩在她身邊撒嬌,跟前跟後的像是小跟屁蟲??赡苁鞘ド高€不到兩年,他很怕碧如這個新媽媽又不見了,對她是黏得不得了。
大兒子直到國三那年,因為碧如下班後出了車禍,才從爸爸口中得知碧如是為了讓他可以下課後早點回家洗澡吃頓飯、舒舒服服地去補習,趕著下班接送他,才會在途中出車禍,才終於感受到碧如對他的好,也終於跟這個後媽交心。
而二兒子則是到了兩個妹妹出生時,才偷聽到碧如為什麼跟爸爸結(jié)婚這麼多年才生自己的孩子:因為碧如擔心三個兒子會覺得她偏心、只疼自己的親生孩子,也覺得反正建才已經(jīng)有三個兒子了,自己有沒有孩子無所謂,而且三個兒子也夠他們夫妻忙了,才一直沒要孩子。原本碧如不小心懷了孩子還有點懊惱,是建才堅持才把孩子留下來。明白了碧如的用心,二兒子也終於對父親再娶後妻這件事情釋懷。
老來得女的建才非常疼愛雙胞胎女兒,三個哥哥也對兩個小妹妹寶貝得不得了,經(jīng)常又親又抱的,簡直把兩個女兒寵上天了。碧如常常笑説兩個女兒除了吃奶之外,幾乎不找她這個媽媽,因為討抱討玩找爸爸或哥哥還更有用。
可惜好景不長,建才去年車禍過世了。
建才是家中最重要的經(jīng)濟支柱,這根柱子一倒,這個家便陷入風雨飄搖的窘境。
高中剛畢業(yè)的大兒子原本想放棄學業(yè)去工作養(yǎng)家,但碧如不允許。她説建才生前最驕傲的就是大兒子很會唸書,讓他這個書讀得不多、一輩子只能當粗工的爸爸覺得很光榮,所以她説什麼也要讓大兒子大學畢業(yè)才對得起老公。於是幾經(jīng)折衝,大兒子去念了警大,總算自給自足之餘還能幫助一些家計。
而碧如在老鄉(xiāng)的協(xié)助下,在修足店找到工作。原本婚前就照料自己年邁的父母,現(xiàn)在修足店的客人也多半是些老人家,她與客人相處很自在,對工作是駕輕就熟,店裏的客人也覺得碧如很親切貼心,來店裏消費時經(jīng)常指定要找碧如服務(wù)。
也因為碧如必須一肩扛起家計,二兒子和小兒子便主動分攤照顧家庭的工作。碧如趁工作的空檔回家煮飯給孩子們吃,兩個兒子便輪流去幼兒園接妹妹放學、照顧妹妹洗澡、吃飯。
問碧如是不是很辛苦?
忙得熬出黑眼圈的碧如卻俏皮地擠擠眼睛説,辛苦是一定的,誰讓我有五個娃呢?
臺北/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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