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職場套路:合同一字之差 全日制員工變鐘點工
資料圖:勞務市場招聘。 中新社記者 劉忠俊 攝
全天工作卻沒有社保,薪水低於最低工資標準,被辭拿不到雙倍賠償
【警惕這些職場“套路”②】合同一字之差 全日制員工秒變“鐘點工”
本報記者 劉 旭
這幾天,農(nóng)民工金敏珍忙著整理材料打官司。3個月前,拿到大連市甘井子區(qū)勞動人事仲裁委員會的敗訴裁決,她心有不甘?!皯{啥當了6年鐘點工,不交社保,被辭了還不給賠償,説得通嗎?”
6年前,金敏珍到遼寧大連甘井子區(qū)一家網(wǎng)際網(wǎng)路服務公司做保潔員。公司承諾每個月的勞務費是2000元,還與她簽了三年“勞動合同”,簽合同不怕隨意被辭,沒多想她就簽字了,其間,她續(xù)簽一次。本想著“多年媳婦熬成婆”,今年可以簽無固定期限合同??纱汗?jié)後,公司無故解雇她,她申請雙倍賠償,仲裁庭沒支援她,只因她簽的是“非全日制勞務合同”。
近年來,一些企業(yè)打擦邊球哄騙農(nóng)民工簽“非全日制工”的用工協(xié)議或勞務合同,卻幹著全日制員工的活兒。《工人日報》記者採訪發(fā)現(xiàn),這些農(nóng)民工時薪低於最低工資標準,被辭得不到賠償,中招後也難得到法律支援。
每天工作超4小時的“鐘點工”
58歲的遼寧瓦房店籍農(nóng)民工金敏珍,在女兒去深圳工作後,一直獨居。2012年2月,為了不耽誤工作,她在市區(qū)租了每天30元的床位。每天7點,她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公司的工具間。按要求,每天7:30-9:00,15:00-16:30清掃、拖洗4個樓層的地面,擦洗臺面和玻璃門,傾倒洗手間和茶水間的垃圾、廢水。中午她在休息室吃完飯後,就出去清理地面垃圾。此外,她每天負責給會議室打水,打掃會議室等工作。
“簽合同時沒注意名稱,就顧著看工資和工時了,誰知道一字之差差別這麼大?!苯鹈粽溽峄诘卣h。今年2月被辭時申請賠償,才被告知自己簽的是非全日制合同,不能獲得賠償。
當?shù)貏趧尤耸轮俨梦瘑T會審理的依據(jù)是,根據(jù)勞動合同法68條、71條規(guī)定,非全日制用工以小時計酬為主,勞動者在同一用人單位一般平均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4小時,每週工作時間累計不超過24小時的用工形式。 非全日制用工雙方當事人任何一方都可以隨時通知對方終止用工。終止用工,用人單位不向勞動者支付經(jīng)濟補償。金敏珍無法提供每天工作超過4個小時的證據(jù)。因此,仲裁裁決不支援金敏珍的訴求。
事實上,金敏珍僅是眾多被騙的“鐘點工”之一。大連市公共法律服務中心農(nóng)民工維權律師王金海告訴記者,他幫助農(nóng)民工維權,發(fā)現(xiàn)過幾十起。在全國範圍這類案件會更多。“用工單位用口頭協(xié)議或非全日制勞務合同的形式雇傭農(nóng)民工全天工作,不僅工資給的不足,有些時薪甚至低於當?shù)刈畹凸べY標準,還不繳納工傷保險,甚至連意外傷害險都沒有。”
偷換概念讓農(nóng)民工防不勝防
記者隨機採訪30位來自保潔、促銷、婚慶、演藝等雇傭“鐘點工”較多行業(yè)的農(nóng)民工,反映他們都不同程度遇到過這種問題。一些不法用工單位利用這點,偷換概念將“全日制合同”改成“非全日制合同”,何財三就是受騙的農(nóng)民工之一。
2017年1月,何財三到瀋陽某大型烤肉連鎖店做燒炭工,每天工作時間為11點~21點,午休2小時,月薪1800元??偨?jīng)理承諾説,只要他幹滿一年,公司就會給他繳納社保。但是,一年後,何財三再提此事,總經(jīng)理不認賬,還説他是個鐘點工,不繳社保不違法?!拔?guī)е贤衣蓭熤J詢才發(fā)現(xiàn),我以為的勞動合同,其實是非全日制勞務合同,申訴難以得到法律保護。”何財三説。
不僅如此,還有一些用人單位混淆視聽,把臨時用工説成鐘點工。今年7月,瀋陽異常炎熱,某品牌空調(diào)維修人手不夠,雇用孫德龍作為空調(diào)維修工,口頭約定月薪1800元。每天早8點到晚21點,孫德龍要跑10余家,中午飯顧不上吃,常在路邊買個雞蛋餅,一整月沒休息??伤l(fā)現(xiàn)和他一同工作的老員工月薪3500元,感到委屈的他找到總經(jīng)理孫學文,孫學文答覆説:“你是鐘點工,單位也不考核你,有活就幹,沒活就放假,連臨時工都不是,怎麼能拿正式工的錢呢?”這讓孫德龍信以為真。
事實上,許多農(nóng)民工對臨時工和鐘點工的區(qū)別不甚明白,更不用説申請不足的工錢了。“應聘時,就算老闆會告知你是臨時工還是鐘點工,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更別説看懂複雜的合同或協(xié)議了。”鄭麗華説。她做保潔10餘年,從來都是工作4小時以上,身邊做保潔的多半如此?!皫诌@行的沒啥技能,能賺到錢就不錯了,要是覺得錢太少,大部分人選擇離職,而不是維權?!?/p>
專家支招化解維權難
“雇傭鐘點工可訂立口頭協(xié)議的法律規(guī)定,讓農(nóng)民工們拿不出證據(jù),知道被套路了卻很難維權?!贝筮B市公共法律服務中心副主任郭忠旭説。
勞動合同法第69條規(guī)定,非全日制用工雙方當事人可以訂立口頭協(xié)議。他告訴《工人日報》記者,大部分的口頭協(xié)議都成了空口無憑,約定的時薪是多少、工作時間多長都無證可循。而且大部分的鐘點工不打卡、不做考勤,很多企業(yè)的員工名冊裏也沒有任何記錄,沒有工作證明,“鐘點工”無法證明自己工作超過4小時,維權難度非常大。因此,應當從立法源頭來細化完善法條,維護農(nóng)民工的合法權益。
“留好人證、相關證據(jù)也可維權?!蓖踅鸷T跒檗r(nóng)民工提供法律援助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許多農(nóng)民工在被辭退後才想蒐集證據(jù),而一些不良單位早就隱藏、銷毀、刪除了,致使法院工作人員取證難度很大?!捌鋵?,除了考勤表、打卡記錄外,工友在內(nèi)的人證,上班期間交接班記錄,能反映工作時間、工作量和崗位工作職責等規(guī)章也可作為維權證據(jù)?!?/p>
瀋陽大全律師事務所農(nóng)民工維權律師刑燕建議,農(nóng)民工在簽訂任何合同或協(xié)議時,要仔細閱讀條款,還可以到公共法律服務中心諮詢或?qū)で蠓稍?。即便是簽了非全日制勞務合同,只要能夠證明自己每天工作時長超過4小時或一週超過24小時也可申請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