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1日,“瓊臺兄弟情 兩岸一家親———詩意中國”2013兩岸詩會講座在瓊州學院舉行,圖為“桂冠詩人”余光中與大學生們在互動。 海南日報記者 李英挺 攝
2013年12月31日,余光中在瓊州學院與大學生互動,臺下有不少學生舉起手機“追星”。 李英挺 攝
文海南日報記者 侯賽 戎海
跨越海峽的呼喚———2013兩岸詩會
小學課本上,孩子們可以讀到余光中的《鄉(xiāng)愁》,這首詩是大陸與臺灣之間的“感應”,余光中從那時起也成為了一個以“鄉(xiāng)愁”觸動全球華人內(nèi)心情感的詩人。
在2013年與2014年的跨年之際,來海南參加2013年兩岸詩會的余光中,在最後一站瓊州學院講座時,向廣大學子和他的忠實讀者們袒露了自己的心聲……
12月31日下午,冬日的陽光播灑在中國最南端的大學———瓊州學院,85歲高齡的詩人余光中攜著太太范我存沿著那條銀色的校園路緩緩走來,吸引了校園裏學生們的駐足,有的學生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兩位老人,有的學生交頭接耳地問:“這就是余光中嗎?”等緩過神來,已有不少學生拿著余先生的詩集前去索要簽名。
余光中的
“四度”文學空間
這是一個可以容納1000人的階梯教室,卻硬生生塞下了1500個人,同學們有的站在階梯上,有的兩人擠在一個座位上,有的蹲在講臺前面,最後排的學生甚至踩在凳子上,還有的堵在門口。大家盼望著,盼望著。
下午2時30分,從門口傳來急促的通風報信:“來了,余光中來了……”緊接著,坐在前排的學生站起來張望。
“嘩……嘩……”一陣陣熱浪般的掌聲湧來,一名工作人員擠過人群在前面開路,身材瘦小,但依然神采奕奕的余老先生慢慢地跟在後面擠過人群,臨上臺前還差點摔了一跤,被圍在身邊的同學們馬上扶住了。
等余先生坐定,全場又響起潮水一樣的掌聲,一浪接著一浪,足足持續(xù)了2分多鐘,最後在余光中不斷地雙手示意感謝後才停止。
“中國人講求‘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我無能可以立功,但對‘立言’卻比較感興趣。”一番開場白後余光中毫不諱言地表達了自己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熱忱。回顧一生的創(chuàng)作歷程,他將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空間稱為“四度”文學空間,而支撐這四度文學空間的,則是他用一生孜孜經(jīng)營的四種文學追求:詩歌、散文、評論和翻譯。
余光中坦言,他一度自稱“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意思是詩歌是自己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要經(jīng)營對象,而散文則是副産品。但沒想到的是,更多人卻對他的散文表示更多的好評,於是他後來就改變初衷,把詩歌和散文當成了自己的兩隻眼睛,雙眼並用,從此更加立體形象地看事物,看人生。
對於四種文學追求,余光中表示擁有同樣的興趣,並不存在偏愛哪一種。而在他的四度空間中,這四種文學追求也時不時相互碰撞,時不時打破了相互之間的文體界限。他的作品中文體界限的“模糊”也時常會引來不少評論家的質(zhì)疑和批評,“詩歌中有散文的影子,散文中有評論的態(tài)度”,但余光中開誠佈公地表示,他對於這些批評和質(zhì)疑並不十分在意,對他來説,只要文字言之有物便可,並不過分追求文體上的條條框框。
“從高中開始寫詩,開始寫舊體詩,然後轉(zhuǎn)為新體詩,後來受到民國初年新月派整齊的格律詩影響,再後來進入大學讀外文系,對浪漫主義的風格也有所吸收。到臺灣之後,又受到現(xiàn)代詩的影響……”余光中的豐富經(jīng)歷,讓他成為一個相容並包的詩人、散文家、評論家和翻譯家。
古典文學中
有著豐富的營養(yǎng)
“當代年輕人喜歡寫夕陽的詩歌,象徵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詩歌較多?!庇喙庵性谥v座中提到了年青一代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時的一種現(xiàn)象。針對這種現(xiàn)象,他同時也發(fā)出隱隱擔憂:時下年輕人讀古典文學的比較少,有的也只是泛泛地讀,很少做到精讀和消化吸收。
結(jié)合自身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余光中表示,古典文學的力量遠比現(xiàn)代人想像的強大,對他來説,詩經(jīng)以來的古典文學是他創(chuàng)作風格的“大傳統(tǒng)”,而五四以來的現(xiàn)代文學是他創(chuàng)作風格的“小傳統(tǒng)”,淵源流傳的古典文學,強有力的西方文學支流,五四以來現(xiàn)代文學的衝擊,都對他的創(chuàng)作産生巨大影響。
正是對古典與現(xiàn)代,東方與西方不同文學營養(yǎng)的吸收,讓余光中掌握了自己獨創(chuàng)的“白以為常,文以為變”八字文體技巧,他表示“文言文可以成為白話的潤滑劑,當寫文章需要高潮,需要訴諸權(quán)威,或者需要鏗鏘,需要對仗的時候,就需要用文言文來豐富筆下,來幫忙了?!?/p>
余光中提倡在寫作文體上一定要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他用文體和鈔票打了一個生動的比方:“文體和鈔票完全是兩碼事兒,鈔票大家都在用,而且越用越臟,但文體應該是自己獨家經(jīng)營的,千百年後依然保持新鮮,這才是大丈夫應該做的事情?!?/p>
“古典文學中有著豐富的營養(yǎng)”在余光中的講話中,這句話的頻次最高,他告訴學子們,古人的詩歌其實是寫得非常巧妙的,只是古人不會用現(xiàn)代人的寫作技巧來進行分析,其實很多現(xiàn)代詩的技巧在古詩裏面都能找到痕跡。
為了論證自己的觀點,他引用李商隱《夜雨寄北》中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這兩句詩的意思是,詩人在期待未來與妻子相聚的場景,在未來回憶今日,那今日就又變成過去,這種時間的轉(zhuǎn)換並不比電影的蒙太奇手法來的簡單,但古人在並不知道任何現(xiàn)代寫作手法的情況下,就可以寫出這樣美妙的詩歌,因此寫詩歌不但要看表面的字句,還要把握背後的美學,那需要相當?shù)男牡谩?/p>
在互動環(huán)節(jié),同學們的熱情很讓余光中感動。
“同學們,不好意思,這真的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敝鞒秩耸嬗鸶嬖V大家。
這時學生們“騷動”起來,有的學生開始雙手合十地向主持人作揖,希望爭取到最後一個名額,本來説好要點邊上的同學的,點了左邊,右邊的不同意,點了後面的,前面的同學也不答應,最後有的同學hold不住了,徑自跑上講臺,跑到余光中身邊,希望得到這個提問機會。
“余爺爺,我也喜歡寫詩,但是我覺得押韻是個頭疼的事情,你覺得寫詩必須要押韻嗎?”“我想知道怎樣寫出地域特色的詩歌……”“您當初寫鄉(xiāng)愁的時候是在什麼樣的環(huán)境下寫的?”對於同學們各種各樣的問題,余先生都耐心地予以解答。
被“鄉(xiāng)愁”遮住的
詩意人生
在大陸,相信大部分讀者都是從一首《鄉(xiāng)愁》開始認識余光中,《鄉(xiāng)愁》已經(jīng)變成了余光中的一張名片,而對於這張名片,余光中遺憾地表示,“這張名片總是遮在我面前,讓別人看不到我的真面目?!?/p>
每逢回到大陸講學,余光中經(jīng)常應學子們的請求吟誦那首《鄉(xiāng)愁》,此次在瓊州學院的交流之旅也不例外,但余光中卻婉言拒絕,取而代之的是吟誦了他的另外一首鄉(xiāng)愁之作《民歌》,他念了第一遍,全場上千個聽眾在他的引領下應和著讀了第二遍,一呼一應,頗有音樂的效果,令人印象深刻?! ?/p>
他鼓勵海南的學子要多留心海南的風土人情和學習海南的當?shù)卣Z言。
“不一定要讀余光中,讀冰心,讀徐志摩,一定要選擇自己喜歡的詩人,選自己的喜歡的作品來吸收……”余光中在講座的最後,表達了對海南學子的期盼,希望學子們可以讀與自己興致相近的作品,同時也學習蘇東坡詩歌裏面儒家的堅持和道家的豁達,將海南島的詩魂傳承下去。
[責任編輯:楊永青]